第11节

刚才在那么多人的办公室, 她被他说得一无是处, 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到了私底下, 开始算秋后账。

瞧出她小脸的不服,时怀见没有直接回应,不慌不慢地把茶杯往她跟前一推。

他微微后仰, 背靠沙发, 双手合起, 继续保持沉稳优雅的掌权者气范,“长本事了,知道反击了?”

“可不是跟您学的吗。”

“抛开私人一面, 你觉得我的刁难不对吗?”

他这次,问得颇具认真,也在耐心等她回答。

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一个大老板, 做过不少炙手可热的国内外工程大项目,却偏偏在直播带货这样的娱乐业费时间,还亲自跑一趟, 不可能没有私心。

就差把意图二摆明了写。

时怀见确实别有用心,不过并没有饲养金丝雀小美人的想法, 何况,要是真把姜禾绿这样养着的吧,金丝雀也能变鹦鹉, 除了晒晒自己漂亮的毛发,整天最大乐趣就是气他。

私心来看,他说她应变能力不行,就是追究她为什么面试的时候不看他这事。

公事来讲,应变能力的确是主播的一大本事之一。

“换做是别人刁难的话。”姜禾绿还是没什么好语气,“我当然得分析123种可变的方法,不过在时总您这里,我觉得不必了。”

“为什么?”

“我不想。”

“是不想,还是你认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他直言点明,“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是不是觉得自己稳了?谁的后门都没你的大?”

她哑口,“你……”

他继续揭穿:“又怕我又依赖我,还要逞口舌之风,便宜都给你占尽了。”

“……”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还是没说话。

她觉得他说得对,但她打死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琢磨出来。

狗男人就是老奸巨猾,明明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还处处刁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去办公室,不也摆明让她尴尬的吗。

——说再多有什么用,吻技差是事实。

“又哑巴了?”

他的每一声,听着平和,却深藏咄咄逼人的意思。

姜禾绿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也不能开口,她的所有小把戏,在他这里都不算什么,逐渐抚平心口被他说中的难堪后,她视线偏离,落在杯口缓缓升流的薄雾上,不甘问道:“所以您到底想做什么?”

应该不单单只是亲她吧。

他要是不直接说目的,她也不好自恋地认为凭着自身的几两水平和不值钱的容貌能吸引他的注意。

“你觉得呢?”时怀见把话柄丢给她。

“沈西成说你接近我是为了撬他的墙角。”她实话实说,“我觉得是。”

“嗯。”

“……真是这样?”

“一开始是。”

这话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为了撬墙角?

几句话下来,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那种花言巧语,擅长推卸责任的渣男,又或者是那种满网子都是鱼,却对一个女孩说,遇见你我愿意回头是岸的海王。

姜禾绿以为他接下来可能会说,一开始是想撬墙角,后来发现她的人格魅力后不自觉被吸引,所以想试着交往。

这把岁数了还用这种骗小孩子的招数,是不知道有多过时吗。

然而,时怀见并没有说什么,看了眼她面前没有喝一口的凉茶,摸出手机给这里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一些饮料上来。

姜禾绿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周围的布设,耳朵里听见他说什么女孩子喜欢喝的之类的话,心口还是荡起异样。

她对老板们钟爱的茶叶和咖啡,确实没什么兴趣,但他也不至于专门让人送别的饮料来吧。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呆在这里,不要走。”时怀见挂电话后,直言道,“待会一起吃个饭。”

“……我能拒绝吗?”

“不能。”

“您不觉得咱两不配吗?”

“什么不配。”

“您看,您刚才让人买饮料给我,而您自己喝的是茶,这足以说明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锁眉看她。

“因为年龄差距,两人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惯会有很大的差距,一开始我可能会陪您吃点西餐,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还是最喜欢和闺蜜吃炸鸡啤酒。”

“我只是让你陪我吃个饭,你就思考我们以后在一起的事情了?”

“……”她一愣。

“放心。”时怀见走之前,气定神闲丢下一句,“就算你喜欢去儿童餐厅,我也照样陪你。”

“……”

门关上后,姜禾绿眉间蹙起微恼,小声骂了句狗男人。

话都不说清楚,搞得她时不时自恋,又时不时尴尬。

约饭的口吻还这么嚣张。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老板吗。

没多久,门再次开了。

是经理小哥哥来送饮料。

麻烦人家这么跑腿,姜禾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赔笑着颔首。

“因为公司还没走上正轨,茶水间还不够完善。”小经理解释道,“过段时间,果汁和咖啡都会全天供应。”

明明自己是来面试的,现在跟个祖宗似的被人伺候,她很是尴尬,一边道谢,一边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却被小经理拦住:“时总说让你在这里等他。”

“我去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走到门口时,姜禾绿又回头,“对了,你觉得我朋友于诗这人怎么样?”

提到于诗,小经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挺好的。”

“她之前一不小心耍酒疯……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没事,我知道她喝多了。”

听着这小哥哥温柔宠溺的口吻,姜禾绿放宽心,认为百分之九十是成了。

去过洗手间,姜禾绿并没有回到临时办公室,而是打算找个机会溜走,然后用同样的方式,给时怀见发条【抱歉】信息,刚好报复他之前的强吻行为。

路过前台,发现刚才的面试者们都还没有离开,在有的没的聊天。

女孩子聊的内容以彩妆服装为主,也有谈自己之前做主播的经历。

有人看见姜禾绿过来,便招呼声,大家挺好奇她被大老板叫去是为了什么事。

被人围着追问,姜禾绿不好不回答,敷衍道:“没什么大事。”

大家并不相信。

按理说,一个普通的面试者,偶然幸运地被大老板叫过去单独谈话,要么是极大的好事,要么就是极大的问题。

第一次见面,总不可能因为她没能好好回答老板的问题而受到单独的刁难。

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好事。

“你不会是内定人选吧。”有人问。

“怎么可能……”姜禾绿不是很自然地摸了摸头发,“我和那个大老板又不认识,他叫我过去,是……骂我几句。”

“骂你?”

“对,可能是觉得我应变能力不行,没资格来面试吧。”

这般解释,不算合理,但也说得过去。

如果是内定人员,不需要刻意兜一大圈子面试,让她直接通过不就完事了?

当然,凡事说不准。

漂亮的女主播和大老板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情也正常。

只是,这种好事为什么轮不到别人。

她们个个自认为条件都不错,身材又好,又会说话,面试的时候表现并不差,怎么就没被老板注意到呢。

有的人甚至暗搓搓的后悔,早知如此,就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引起别人注意,没准就能野鸡变凤凰。

也有人提出疑问:“我看时总的语气听起来和你好像很熟的样子,你真不认识吗?”

姜禾绿眼镜也不眨的撒谎:“……不熟,一点都不熟,我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看到他第一眼我都惊呆了,没想到三生有幸,能见到时家太子爷一面,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一边夸大其词地说着,一边摸着鼻子看看是不是像匹诺曹一样会长大,心不在焉间,并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眼神都飘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时怀见本该是走了的,秘书那边临时告诉他不用亲自来后又折回,以至于本来说一个小时后来找她吃饭的时间,缩减成二十分钟。

这也导致,手里提着包,打算随时都想溜走的姜禾绿在和别人吹牛时,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有拍歪马屁的一天。

除了背对着时怀见的姜禾绿以外,其他人纷纷毕恭毕敬叫一声“时总”。

她感应到什么,透过前台的大LOGO半透明墙看见男人沉稳从容地立于她身后。

——不熟,一点都不熟。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见他一面,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刚才说的三句重点,在脑海里如同卡机似的不断地重复播放。

姜禾绿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

这时,刚从临时办跑来的小经理看到这边的情况,忙过去招呼:“时总,您刚才不是出去了吗?”

“嗯。”时怀见淡淡解释,“不太忙,所以又回来看看。”

“时总辛苦了,感谢您对我们这么上心。”

“客气。”时怀见没说太多,朝姜禾绿看了眼,眉梢上挑。

话没直接说,但意思非常明确,让她跟在他后面,准备去吃饭。

男人目光又在她的包上停留了会。

不难猜出,她是打算溜走的。

让她在临时办等他一个小时再去共进晚餐,确实不太实际。

瞧出男人眼底的戏谑,姜禾绿收起自己我了个槽的无奈表情,如同小跟班似的,跟在他后面,怕人发现,还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周周转转,来到停车场。

没人的时候,时怀见回头,看着她那龟速的步伐,慢飘飘出声:“脚疼?”

“……嗯。”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不想离他太近。

“还是,不想和我吃饭?”

“……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顿住,等她慢慢走来,“是你刚才说的意思?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

“……”

明知道不是,还问,你这不是老不要脸是什么。

“对,是我三生有幸。”姜禾绿咬牙,“能和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我可以让你天天有这份荣幸。”

“……我谢谢你。”

时怀见没继续吓她,提前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她不情不愿地上去,小脸蛋上就差写上“不情不愿”“我是被迫的”。

坐上舒适宽敞的副座,姜禾绿随手把包包搁放在腿上,摸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打算继续无视他。

一旁的时怀见一声未吭地盯着她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默默地在心里纠结她难道真的就这么秀色可餐,以至于上车后他都没有开车,而是盯着她看?

这未免太让人难为情了吧。

“时总,我知道我今天的妆容画得挺好看,很淑女,但是你也不应该一直盯着我看吧。”她出声道。

“我在想。”

“想什么?”

“我如果不提醒你,你什么时候把安全带系上。”

“……”

good,她又输了。

不尴不尬地系上安全带,她又继续假装淑女风范,端正坐着,仿若无事。

路上,时怀见随口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没有随便。”

“就是随便。”

知道她还在计较面试时被刁难这事,时怀见没和她计较,“你要是再这样说的话,我就随便带你去了。”

“随便。”

“……”

这小姑娘还挺有脾气。

这态度,换做其他员工,哪还有再说随便的机会。

到了目的地——

因为都在漫不经心地想事情,姜禾绿没注意这一路的风光,更没想到,时怀见把她带到了别墅区。

这!不!会!是!他!的!住!处!吧?

姜禾绿像个刚进城的小村姑,左看看右望望,“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是你说随便的。”时怀见理所当然地陈述,“既然如此,由我来决定用餐地点,不过分吧。”

“可你没说是你家。”

“你也没说你不想来。”

“……”

姜禾绿一个人留在副驾驶座位上,凌乱得不行,得出一个结论:他不是狗,他明明是狡猾阴险的老灰狼。

右侧的车门,被男人拧开。

“不出来吗?”时怀见低头看她,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还要我抱你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颗小虎牙 10瓶;没有 2瓶;寻深森 1瓶;

第24章 24

听出他嘲讽的弦外之音, 姜禾绿攥紧包带,犹豫一番才下车。

周遭是工整的绿化, 草坪, 灌木, 视线穿过黑色栅栏, 看到美欧复式别墅,内外整洁如新,配设偏冷色调。

这里位市中心, 房价顶尖, 听说每平的价格是普通老百姓一套房的首付, 出了名的富人区。

姜禾绿跟在时怀见的后面走,保持一定的距离,心里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下次再也不会说随便了。

经过门口时,侧方有人拿着高枝剪过来, 工装打扮,估计是家里的园丁,看到人, 立马恭敬招呼一声。

时怀见随口问:“时妄回来没?”

“小少爷还没。”

“又晚归了。”

“孩子嘛,正常, 我家那个才上初中,就闹腾得不行,睡觉都恨不得去外面睡。”

寥寥几句对话中, 姜禾绿看得出来,时怀见待人温和,不会像某些大老板耍架子,对给自己打工的人没礼貌地大喊大叫,而且,既然他们谈吐如此随和日常,说明这里的人,并不惧怕男主人。

这一点,姜禾绿是没想到的。

毕竟,他有时候看起来挺不好相处的。

许是听到外面动静,内屋的保姆也出来迎接。

看到男主人带女伴来,她们个个都惊了下,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顺其自然地去招呼姜禾绿,问她有无忌口的食物,好提前让厨房准备。

和保姆说话,总比和时怀见相处要自然,姜禾绿初来乍到,倒没客气,像是自家人一样交代着。

看见大狗从外面进来,她也去逗弄大狗。

就是没怎么搭理时怀见。

帮她的好没放在心上,仇倒是记得明明白白。

姜禾绿和保姆聊着晚餐的事,偶尔会从大狗嘴里接它递来的球,然后丢出去。

反复几次,她发现,她抛出去的球,会被大狗捡到,递给时怀见,球再从时怀见手里抛出,大狗再捡,然后再送给她。

这条狗在两个人之间,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收手的是时怀见,长时间没看到时妄,打了个电话后,便走出去。

他一走,姜禾绿身为客人,反而感觉自己更自在。

一个打扫卫生的保姆听见外面的车声,便问另一个保姆,“时先生又去接孩子了吗?”

听这口吻,时怀见经常接。

他和沈西成一样,都是大忙人,但是挤出来的时间,并没有浪费,对孩子的教育,还是会尽量弥补。

不知怎么,姜禾绿有些同情起他了。

单身男女带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像现在的时妄,处于叛逆期,不好管,小时候在老辈那里还被惯出少爷脾气,对家长的态度嚣张。

她知道,时妄顽劣,但并不是个坏孩子,这一点,从他之前赔给于宁的裙子可以看出来。

那边保姆在窃窃私语,隐约被她听见几句,什么“她就是小少爷说的那位吧”“瞧着太年轻”之类的话。

就时妄那性子,就差全世界宣告他可能要有个后妈。

姜禾绿只觉头疼,想解释,又无从下口,为了防止保姆嚼舌根,主动聊道:“时妄放学后总喜欢晚归吗?”

保姆点头:“他没上晚自习,常和同学上网打球。”

“打球不是坏事,不过得通知家里一声吧,不然怪让人担心的。”

她口吻还算正常,没有责怪的意思,保姆却挤眉弄眼,以为她在嫌弃,忙替时妄开脱:“小少爷生性很好的,经常帮助流浪的小动物,个性虽然顽皮,但从来不会伤害人。”

“是啊,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多个妈管管就好了。”

姜禾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连保姆……都在向她安利后妈这职位。

“小少爷其实蛮可怜的,从出生就没见过妈,体弱多病,五岁后才被先生接回来,那时候先生才二十出头,没当过父亲,管孩子方面,欠妥得很,也就近几年,才上心管教。”

“可惜先生一直没带女人回来过,不然也有人帮衬帮衬。”

“前几天小少爷问我们,如果有个大他没几岁的女的做后妈,会不会被人笑话。”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姜禾绿哭笑不得。

所以她这是还没来这里就被安利成后妈了吗。

可能这别墅真像她们所说的那样没有女主人,所以她的到来,让人惊讶地以为是个意外。

她只能婉言解释自己和时怀见只是朋友,交情不深,然而那几个保姆还是不太相信。

约摸半个小时,时怀见带人回来。

时妄先进的门,气势汹汹,步伐很快,在玄关处连鞋都没换就走进来,嚷嚷着渴,要喝冰镇啤酒,保姆看了看男主人的脸色,没敢去拿。

两个男性一回来,屋子里的气氛立马变得不一样。

姜禾绿的余光,不经意瞥见时妄脸上的伤痕。

大大小小的刮伤,还有青紫,手腕上也有血迹,校服裤子皱褶不堪。

“上去。”时怀见冷声陈述,“回房间自己反省。”

“我反省什么?”时妄回头,毫不逊色地反驳,“他们先骂我没妈,我不能揍他们了?”

“揍可以。”他还是波澜不惊的口吻,“我让你反省的是你的脑子,一个人去打五个人,看你伤成什么样,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其中一个还被我打骨折了呢……”

说到一半,时妄突然瞥见沙发处的姜禾绿,满脸惊讶。

意外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眼神溜了一圈,回头看看自家老爹,挤挤眉头,像是在问,这才多久,你就把人领回家了?

时怀见没正面回答,让保姆带他去楼上先洗洗,再擦药。

“伤得这么重,不去医院吗?”保姆隐隐担忧,“流了好多的血啊,现在这孩子,下手可真重。”

老保姆是看着时妄长大的,如同亲生的一般对待,纵容得不行,导致他平日里在家就是个小霸王。

娇生惯养的少爷,到外面如果不亮出背景,没人会惯着他的脾气。

“去啥去啊,小伤。”时妄不以为意地说,装作大男子汉,自认为潇洒地把额前的发往后一抹,大摇大摆地去楼梯口。

老保姆不放心地跟在后头,担心他会不会摔着,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番,可是小主人不愿意,时怀见也没表示什么,她一打工的不好给予建议。

“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姜禾绿这时出声,“我看他走路的时候,腿不利索,外伤不打紧,就怕伤筋动骨。”

她给的建议,时怀见自然不会无视,点头,“我会找人带他去。”

她还想说什么,又觉是人家的家事,时家人多,不至于一个小孩生病了,掌权人就陪着一起去医院。

但见时妄那小子刚才走路的姿态,明明一瘸一拐却要装作大无畏的样子,想想还是蛮令人心疼。

当妈的不在,当爹的不应该上点心吗,十几岁就有了娃,就算刚开始年轻不懂得带孩子,现在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吧。

见时怀见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姜禾绿出声:“你不上去陪他吗?”

“不去?”

“狗都上去了。”

“……”

“你就这样当爹的?”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心里质问过,敢说出口的,只有她了。

时怀见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他是三岁小孩吗,受个伤我还二十四小时盯着他?”

好像有道理……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态度有些冷漠。

她小声嘀咕:“我就是觉得没妈的小孩挺可怜的。”

声音一低,发音变得沙哑,有些藏不住的难过。

同情的最高境界不是对方的遭遇有多凄惨,而是感同身受。

不过相对于时妄,她要幸运得多,虽然印象里对母亲的记忆等同于零,姜父后天对她双倍的关照和慈爱,差不多能弥补回来,其他女孩有的,她不缺。

“我知道他可怜,但有什么办法?”时怀见随口应一句,“他妈跟死了一样,生下来后就把他扔了,一直以来没见过一次面。”

“……”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么一件事的。

“为什么?”姜禾绿脱口而问。

不敢相信,哪怕是动物,母性的本能不就是护着孩子吗,怎么还有人舍得丢弃孩子。

“这得问她自己了。”

其中的缘由,时怀见说不通。

谁都想不到,十几年前,一手遮天的盛世时家被一个平凡的女孩搞垮过。

那时候时怀见还不大,印象里时母是个优雅的高门贵妇,某天却为了哀求一个女孩留下,差点跪下来,然而一切无济于事,那个女孩还是抛下出生不久的孩子,并且把时家大少爷以强-奸的名号送进监狱,然后拿着高额赔偿金,远走高飞。

时家上下所有人都不信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大少爷的女孩,会做出这种黑白颠倒的事情。

她的心狠手辣和绝妙演技,自古到今,无人超越。

那之后,时家花了不少金钱和时间,把事件压下去,让言辞这个名字销声匿迹。

这件事对时怀见的影响,是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孩子。因为时参出狱后,患上精神病,记忆严重受损,家里人为了不让往事刺激到他,给他崭新的身份,他和言辞的孩子,交予时怀见抚养。

外人只知道时家掌权人蹲过监狱,却不知是谁,因为时参十几年未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不知不觉,大家就以为蹲号子的人是时怀见。

罪名已经顶替十几年,而罪魁祸首也离开十几年。

算算日子,言辞该回来了。

-

晚餐时间,时妄下楼,一身干净睡衣裤,额头上贴着创口贴,还和以前一样耍酷似的姿态走过来,像个操心人间婚事的月老,拉开餐椅坐下,正儿八经地问:“下次你带人过来时跟我提前说声。”

时怀见没看他,“你在教我做事?”

“……”

时妄不服,“让姐姐看见我这样子,还以为我天天在外面干架,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呢,实际上我一个月都打不了一次架。”

姜禾绿默默在心里感叹,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对,她还听出他们的话外之音。

还指望下次她再过来?

这次是意外,下次绝无可能。

吃了口这里保姆做的菜之后,姜禾绿脑子一抽,为自己刚才的决定感到愧疚。

这里保姆做的特色菜太对她胃口了吧。

姜禾绿一边吃,一边压住心中的想法,暗搓搓警告自己不能被一顿饭收买。

饭到一半,时妄兴致勃勃地开口,“老时,漂亮姐姐今晚留下来吗?”

——噗。

正在喝汤的姜禾绿差点吐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小年纪,就想一些成年人的事情。

“你都说漂亮姐姐了。”时怀见不温不火地回答,“那问我干嘛?”

这话题一抛,让时妄知道,展现金牌助攻的本事到了。

他问向姜禾绿:“姐姐,晚上一起玩游戏呗?我工具人贼溜。”

“……我待会回家。”

“回家多无聊啊,留下来,看我们家的狗翻跟头。”

“它会吗?”

“会的。”

桌旁,An抬起狗头,小眼神很无助,似乎在说:我会个球。

时妄继续好奇问:“话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人回答。

姜禾绿安静吃饭。

时怀见也当这个儿子不存在。

“亲亲了吗?”时妄又问。

被人问出心事,姜禾绿忍不住了:“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时妄坏笑了声,“噢……你这么说,那看来是亲了。”

姜禾绿简直想揍他。

这小孩要是有半点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至于考全班倒数。

时妄又不确定地问向另一个当事人,“老时,你们真亲了吗?”

时怀见淡淡嗯了声。

时妄:“都亲了,你咋还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就亲了一下。”

“……”

敢情这是嫌少。

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着这对父子两厚颜无耻地一唱一和,姜禾绿气得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

饭后,外面下起小雨。

给姜禾绿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坚持要回家。

家里司机本可以送她,但时怀见没有吩咐下去,递给她一把雨伞,自己拿着车钥匙出去。

和他刚出门,姜禾绿听见自己手机铃声响了。

是沈西成打来的电话,声音听起来颇为激动,“阿禾,你之前变卖的祖母绿我帮你打听到了。”

姜禾绿微微一怔。

宝石被她卖掉换钱那一刻,她知道再赎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一直没放在心上,之前他和她提了一嘴,她也没当回事。

想不到,他还真的找朋友打听了。

并且得知,祖母绿将会在一场拍卖会上进行拍卖,起步价二百万,受邀嘉宾中,没有人的权势能压过沈西成。

“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当新婚礼物怎么样?”沈西成态度真挚道。

“不用。”

“你别和我客气,我是真心的。”

“真的不用。”姜禾绿深呼吸一口气,“之前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既然陈清韵回来,你和她好好的,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阿禾,我和她不可能,能和我走到最后的人,只可能是你。”

不论姜禾绿说什么,沈西成都没有听进去,似乎认为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没人比她更合适。

而对他来说,有一个和白月光差不多相似的人做老婆,也是不错的事。

“阿禾你相信我,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沈西成深情告白,“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去找你,带你坐私人机出国旅游。”

“我……”

“你那边的噪音怎么那么大,你在哪?”

姜禾绿看了眼被雨打击的窗户,解释:“我在家呢,可能离窗户边太近,声音有点大。”

“怪不得。”

“你那边也很吵,你在哪?”

“我也在家,刚开完远程会议,太想你了,所以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

挂电话前,他还温柔说了晚安。

姜禾绿对他肉麻的行为,有些意外。

沈西成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打个电话,一直强调他非她不娶,并且无时无刻地在想她。

就在她考虑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感情,身后的时怀见出声:“还不走吗?”

“您真的要亲自送我?”

“嗯。”

坐上车,她这次系好安全带,然后报出地址。

“其实您完全可以让司机送我。”姜禾绿不太好意思地说,毕竟是下雨天,让他亲自接送,担心会耽搁他时间。

“我刚好出去办事。”

这样的话,她不好多说什么。

半路,时怀见突然出声:“沈西成刚才在电话里对你撒谎了。”

“撒谎?没有啊。”

“你觉得他真的在家?”

“……那不然呢?”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我认为他在说谎。”时怀见目光直视前方,声调平稳,“如果我猜错了,公司斥资五百万包装你。”

小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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